昨晚失眠，突然怀念起小时候玩过的某款游戏，把互联网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找到，却突然发现它被我的记忆美化得太多，本体如今看来只能算粗制滥造。

于是又把贴吧里分析仙剑四的帖子找出来看，毕竟是仙剑四，任何字句与画面都足够让我怀念向往，我并不是借由它怀念我的童年，而是真实地沉溺于故事中无法自拔。

但我终究还是长大了，我仍为他们的故事动容，却不再追求小时候执念的圆满结局。 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地认识到——我之所以如此长久地爱着慕容紫英，是因为他不圆满的结局。

十九岁的慕容紫英是天底下最好的少年，瞳凝秋水剑流星，裁诗为骨玉为神，但却无法支撑起我持久热烈的憧憬。而他的结局——不论是因为游戏资金不足的删减，还是因为主策划有意为之，都使他从美好的角色蜕变为一个存在的灵魂。

他的人生在十九岁断裂——他守护的琼华在玄女的怒火下灰飞烟灭，他的同门死去，而师长堕入魔道沉入东海海底，他的好友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，梦璃百年无法回到人间，天河双目失明，菱纱命不久矣——这一切都发生在他的十九岁，在这以后的一切都不过是漫长修行中的转瞬，他永远被困在即墨的月与烟火下，困在他许下的那个承诺里像幽灵一样徘徊，然而他的生命又无法停滞地滚滚向前，他永远也回不到过去。

未被叙述的一百二十年使他须发尽白，连睫毛都覆上岁月厚重的霜雪， 尽管他的模样仍是少年——那又如何？不过是主创们少有的怜悯。他也曾小心地怀有一份难以出口的爱恋，那明眸善睐的少女在他十九岁时不属于他，此时更已是墓碑上简短的一行铭文。他的爱恨在十九岁时已经燃尽，他仍然爱这人间，守护着人间，自己却无所谓好与不好，他望向人间的目光已经不可避免地老去，再不复少年的意气英姿。人生不过一场虚空大梦，梦醒人间看微雨，江山还似旧温柔。

而我爱他，不仅是爱他生死一掷为谁轻，不仅是爱他“承君此诺，必守一生”。我从前总是想象昆仑的雪落在他白发上的场景，他必定神色悲悯，眼里是另一场纷飞的大雪，柔和中透着凉意。我从前只以为这画面是美，现在却从自己未竟的想象里看出更多。岁月，无穷无尽的岁月在他身上流淌，他的眼神里藏着从前的我未曾发觉却被深深吸引的倦意，是千万年时光落在他肩头，又如同大雪般被他的手掌轻轻拂去的疲惫。这种隐约的苍老令他化为一尊无悲无喜的神祇，透过千万片飞雪遥望着他舍身守护的烟火人间。置身画面中时我应当跪在他身前泪流满面，浸入他骨髓的雪冷成麻木的疼痛，他的心却和他的眼睛一样寂静。

我爱他的倦，爱他的苍老与疲惫，爱他因此而悲悯的目光，爱他身上落满的雪。因为我爱他，他不得不永远离开他的十九岁，却永远被十九岁的自己囿于囚笼。于是我领悟：原来我在他身上施加的目光既痴缠又冷峻，我的爱对他而言，更是一种残忍和冷酷，而我却因此对他更加着迷。